書籍簡介

本書以宏觀的視野、精闢的見解、洗鍊的文字，切入當代應迫切重視的「回應他

者」議題，不但鉅細靡遺地介紹與探討列維納斯的思想精髓，也呈現作者別出心裁的洞見。全書分二大部份，貫穿列維納斯所有重要著作及論點。第一部份深入檢視列維納斯思想中政治、美學與主體等核心的倫理議題；第二部份則是藉由列維納斯與其他思想家的比較或對話，並與當前思潮所關切的重大議題，如暴力、離散、記憶、愛、幽靈、敘事、儒學與全球倫理等，以並置、交鋒、激盪、纏繞、協商、交織，開展出列維納斯思想的當代貢獻與新局。

為何應閱讀列維納斯思想的五項具體理由

1. 為生命開展出一種全新激進的哲學思維模式。

2. 回歸「我」與「他者」的原始倫理友善關係。

3. 避免當前後現代主體的過度美學差異化現象。

4. 教導我們「為何」與「如何」積極介入日常政治。

本書特色

1. 國內第一本系統性析論（後）列維納斯思想及其對二十一世紀影響與啟發的專書。

2. 全書架構緊密完整、文字精練清晰、論點新穎詳實，將艱澀的生命哲學，融入有趣的生活議題與哲學思辯。

3. 作者提供「先見林，再見樹」的導論，言簡意賅的普哲語言去蕪存菁，釐清當代理論叢林中五種不同「他者」的家世背景，並逐一介紹列維納斯哲學中九項核心概念，引導讀者親近列維納斯思想。

4. 列維納斯主要著作目前仍無中譯本，本書附錄附其代表作《整體與無限》〈形上學與超越〉一章的中譯，協助讀者進入其「他者哲學」的原創世界。

作者簡介

賴俊雄

目錄內容

∣目錄∣CONTENTS

Foreword by Ricard Cohen    1

前言  理察‧柯恩／潘席琳與柯孟汝 譯    11

自序－從「我」的夢中驚醒    19

導論－他者與列維納斯    27

Part One：列維納斯哲學

第一章　他者哲學：倫理與政治    53

第二章　光影之間：倫理與美學    81

第三章　別於存有：倫理與主體    105

Part Two：列維納斯再探

第四章　面對暴力：德希達、列維納斯與班雅明     137

第五章　如果／愛：德勒茲、列維納斯與紀傑克     177

第六章　遺忘雨傘：尼采與列維納斯    223

第七章　他異敘事：列維納斯與魯西迪    257

第八章　當代離散：德勒茲／瓜達希與列維納斯    311

第九章　回應鬼魂：德希達與列維納斯    365

第十章　全球倫理：列維納斯與新儒家    419

跋－卓越與關懷    481

附錄－列維納斯《整體與無限》的〈形上學與超越〉

　　　汪素芳譯  賴俊雄校譯    485

自序

從「我」的夢中驚醒

        佇立在二十一世紀的門口，回首，靜靜沉澱西方千年豐厚的哲學歷史。此刻，腦海緩緩浮現出兩把「天王級」的思想巨鎚，一把將人們從「上帝」的夢中敲醒，另一把將人們從「我」的夢中敲醒：前者是尼采，後者是列維納斯。

        尼采在哲學殿堂廣場上，宣告「上帝」之死，催生了深具生命權力意志的「超人」。列維納斯則在哲學集中營內，宣告「自我」極權的瓦解，拯救了長期被禁錮的「他者」。有別於其他「天王級」的哲學家，尼采與列維納斯手中個別高舉的思想巨鎚，所敲擊摧毀的不是哲學城市裡那一幢幢前輩建構的思想高樓大廈，而是整座西方哲學城市的基底，一座是「以上帝為是」的神學基地，另一座是「以我為是」的本體學基底。由於這兩把時代巨鎚的揮擊，重新評估人類所有封閉系統的價值，讓人們有機會從深夢中驚醒，活出更真實、更真誠的生命樣態。雖然，尼采與列維納斯各自堅信兩種全然不同的哲學信念（內在性哲學與先驗性哲學），但兩人均開拓出劃時代性的全新「他」徑，先後挑戰西方龐大冰冷的真理，強調「存有」（Being）應以其動詞形態「存在」（to be），方能開展其積極的「生成他者性」（becoming otherness）與豐沛無比的內在力量。藉由揭示生命底蘊的真實樣態，兩人均為我們指引出嶄新生成的生命視野與希望。

        質言之，列維納斯（Emmanuel Levinas, 1906-1995）一生作品令人著迷之處乃其激進思想的厚實基底，蘊含著一種全然的陌生感與困難的挑戰性。筆者個人的閱讀與研究經驗中，列維納斯的他者哲學彷彿一座沒有邊界與出口的理性迷宮森林，峰迴路轉，岔路眾多，因此常迷失在其文本意義的幽微轉彎處：或佇足思考、或來回張望、或回首確認、或搔首蹙眉（這條路似乎已重複繞過數回？但周邊景色卻又似乎不同）。然而，尋找出口漫長的曲折迴繞過程中，充滿許多令人驚豔與耐人尋味的收穫─珍禽異象，飄忽即失；夜空流星，劃過宇宙。這「陌生」的絕對他者森林，深深地吸引著對倫理內部幽微世界好奇的人們，讓越來越多的讀者面對艱難的路途，仍願意戰戰兢兢地繼續走下去。列維納斯提醒我們，雖然試圖藉由語言理解「陌生他者」是困難的，甚至是危險的，但此艱困的理解卻是「我」清楚與強烈的渴望，因為那是自我的理性計算思維所無法企及的生命高度。在此高度的生命樣態中，「我」得以感受與開展出我們成為「人」、作為「人」的倫理基底：關懷他者的普世人性。

        愛方是智慧的唯一高度。在愛的智慧中，思考才有生命，才有人性，才有正義的溫度與關懷的色彩。對希臘先哲而言，哲學雖是一種對「智慧」的愛（love of wisdom），但列維納斯認為，此種智慧是由「他者臉龐」所教導的「日常」生命智慧，所以哲學更應是一種「愛」的智慧（wisdom of love）。我們可以說，他者倫理以其無限的關懷、良善與正義，為千百年西方真理的冰冷大理石雕像，注入鮮紅脈動的血液，讓理性哲學有了「面對面」倫理的雀躍，有了人性的溫暖，立即活了起來。

        所幸，在當代回歸倫理與追求正義的全球氛圍下，近幾年興起一股回歸列維納斯的熱潮，國際人文社會科學領域紛紛成立社群學會與研究中心，並舉辦專題演講、讀書會、工作坊與研討會，也出版專書與期刊專輯來探討列維納斯的他者倫理哲學。我們有機會先跳脫一般大眾對「他者」既有的刻版印象，藉由閱讀列維納斯的作品，重新理解「他者」對生命的豐富意義與價值，為這個加速競爭與冷漠的扁平世界中，增添一些人性溫度與色彩。在此「列維納斯熱」方興未艾的延燒中，由「美國列維納斯中心」主辦的「第一屆列維納斯暑期國際研習會」於2013年7月8日至12日在立陶宛首都─維爾紐斯（Vilnius）舉行（選擇在此地舉辦乃因立陶宛是列維納斯的家鄉）。筆者榮幸受邀參與此次一週密集的研習，與另一位美國麥拉克朗（James Mclachlan）教授擔任會議的主題講者，因而有機會親訪列維納斯出生與成長的故鄉。除了柯恩教授與兩位主題講者外，參與此次研習會的其他十位成員均是來自世界各地大學，經主辦單位甄選脫穎而出的列維納斯學者。我們在立陶宛市區的猶太文化中心聚會，連續一週的交流與激盪，從早到晚以各自不同的觀點，密集研讀與討論列維納斯的作品，好不過癮。

        立陶宛領土不大，宛若一顆美麗動人的小琥珀，包裹著各時代苦難所淬鍊與沉澱後的不同動人故事。在歷史上，立陶宛曾因各種政治及軍事的原因隸屬於不同國家。在此漫長期間，主要是被蘇俄佔領，但在第一次與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也曾被德國佔領。維爾紐斯這座深具魅力的古城是歐洲最美的舊城之一，以巴洛克式建築為主，融混著哥德式、文藝復興式、新古典主義和其他風格的建築，形成錯落有致的古典建築景觀，已被列為世界文化遺產。此外，維爾紐斯昔日曾被尊崇為：「立陶宛的耶路撒冷」，擁有數目龐大的猶太人口、大師與教堂，因此曾經是全球各地猶太人視為學習猶太經典的「聖城」。不幸的是，第二次世界大戰期間，納粹德軍共殺害一千七百萬人，其中有六百萬是各國的猶太人。立陶宛二十六萬餘名猶太人中大約百分九十五的人都遭屠殺，包含列維納斯的父母、兩個弟弟以及妻子的家人。目前，立陶宛僅剩下少數的猶太人。

        暑期研習會第三天結束早上研習討論後，所有與會的成員在承辦單位的安排下，一同興奮地搭乘火車，拜訪立陶宛的第二大城：考納斯（Kaunas）。這城市裡有列維納斯的「家」。在第二次世界大戰之前，猶太人曾占考納斯城總人口的三分之一。當時，列維納斯的父母在此開了一家書店兼賣文具。如今，列維納斯的家早已被拆除。反諷的是，立陶宛政府在原地蓋了一棟中央情報局的建築，大門左邊的牆上還鑲嵌著一塊銅牌，上面寫著此處曾是立陶宛哲學家列維納斯的出生地。情報局大樓的對面則是一座長型的大監獄。在當地列維納斯學者帶領下，我們還一起在主街上尋找列維納斯父母經營的那間書店，並拜訪了當地倖存的猶太老教堂（應是列維納斯家人平常來過安息日的地方），聆聽教堂主持敘述當地的猶太歷史與近況。

        列維納斯在成長過程中深受俄國與猶太文化的薰習，對其一生思想有著巨大的影響。當時居住在立陶宛的猶太人主要的生活語言是俄語，他們對猶太經典的教導堅持以智性傳統的「拉比」（Rabbi）（猶太教精神導師或學者的尊稱）猶太教為依歸，一種要求貼近現實的高度理性化思辨與學習。因此，列維納斯對於帶有宗教神秘主義色彩的某些猶太傳統則抱持著批判的態度。列維納斯自幼同時學習俄文與希伯來文。事實上，當列維納斯已是白髮蒼蒼的老者時，依舊以一口濃厚蘇俄腔調的法語對學生講解猶太經典《塔木德》。不過列維納斯自十七歲（1923年）那年離家，赴法國史特拉斯堡大學就讀，直至八十九歲在巴黎去世，一輩子卻都沒再回立陶宛。即使立陶宛在1991年已脫離蘇聯獨立，他也拒絕再回到生長的祖國─溫暖的童年故鄉早已成為所有家人慘遭殺害的創傷之地。七十二年的人生漫長歲月中，他選擇了猶太人數千年的生活模式：離散他鄉。

        在《列維納斯，他的生命與遺產》（Levinas, His Life and Legacy）的〈前言〉（“Foreword”）中，南牟（Philippe Nemo）指出，列維納斯在其離散的一生中，奉獻終身的精神能量以及他的哲學天分，給了我們一個普世性的聖經倫理。他要求自己不要掉入神學或聖經註譯的範疇，而是完全擁抱哲學的理性語言。他認為，列維納斯終其一生的最大貢獻即是以希臘的哲學語言轉譯聖經的倫理。柏逅（Bettina Bergo）也宣稱列維納斯可說是一位超越倫理思想家的救世思想家。他的救世主主義既非宗教啟示性，亦非哲學二律悖反性。作為開啟他者哲學的先驅，列維納斯欲顛覆西方本體論的形上暴力，回歸一種倫理感知導向的救世正義觀，重新正視人與人之間的關懷與責任感。

        列維納斯曾說，回首一生的來時路，彷彿是一種被納粹恐怖的不祥預感與記憶所主宰的另類生命存貨盤點。埋首於列維納斯的書籍，筆者深深感受到，雖然列維納斯一生的哲思牽掛，不斷徘徊在「雅典」和「耶路撒冷」之間，然而其目光一直朝向不變的信仰方向：和平。他嘗試以希臘理性的筆，書寫猶太離散的靈魂，描繪出千百年人類共同追求的和平夢。他甚至堅信，希臘與猶太本質性的連結即是：共群間的和平。因此，重新回顧列維納斯以深刻思想與苦難淚水所開展出的他者哲學，逐漸能理解與體悟：在深層的意義面向上，列維納斯一生的哲學並不僅是要徹底「反思」西方千年本體思想的問題與困境，更重要的是要積極「回應」歷經納粹大屠殺後，猶太人集體的焦慮與迫切的使命：如何方能確實阻止此種歷史性的浩劫與暴力再次發生？如何方能以形而上的和平概念確切地化解政治暴力？他相信，惟有召喚起人類對「他者」的共同人性關懷，方有可能轉化當前各種個人、種族與國家僵化的「自我」意識，集體抵制對他者的暴力，建立起國際間「悅納異己」的友善文化。面對與回應此歷史浩劫與暴力，才是列維納斯他者哲學更深層的時代意涵。

        回首筆者自己研究的來時路，過去研究列維納斯思想的十年，正好與在學校十年的行政工作重疊。研究與工作相輔相成。去年八月卸下行政工作時，決心利用一整年的研究休假時間，專注改寫與修訂以前完成的論文，並繼續書寫其他尚未完成的章節。因此，申請至哈佛大學進行短期研究，閉關靜心，完成此書。寫序的此刻，哈佛圖書館的落地窗外，飄起紛飛的二月大雪。序，此書旅程終點時刻的轉身回首，也像一次生命的沉澱與另類存貨盤點。

        文字的深刻書寫背後，總積累著許許多多難忘事件與人物的記憶。這些記憶在此刻內心熱鬧騷動、歡愉湧現、感恩滿溢。本書作為筆者的研究成果，應是對國際社群「回歸倫理」的思潮以及已逝哲人的思想，提出一種「回應」、「介入」與「繼承」的企圖，一種經由主動閱讀、理解、思考、詮釋、研究、質疑及評論的論述精神繼承。在此人生階段性研究旅程中，除了積極參與列維納斯國際社群的各種活動外，最令我回味的是與臺灣學界對列維納斯哲學有志一同的師生們，走出昏暗的研究斗室，以雀躍和活力，一起捲袖子、捲褲管、扛起鋤頭，攜手耕耘這塊待開墾的思想良田。因此，首先必須感謝的是參與這趟哲思旅程中，所有共襄「他」舉的夥伴們。我們一同辦讀書會、專題演講、開設課程、編期刊專集、翻譯論文、書寫專書（及碩博士）論文、揪團發表國際會議論文，還熱熱鬧鬧地舉辦了國內首次的列維納斯學術研討會。此外，謝謝國科會給予我連續六年列維納斯的計畫補助，並在我研究休假這一年給予補助哈佛大學短期研究的計畫經費。期刊匿名評審委員給予的寶貴意見，在此一併感謝。同時，本書能夠將多年的研究想法化為三十萬餘字的具體論述，並順利出版問世，還須感謝書林出版公司蘇恆隆經理、張麗芳小姐與王建文先生的專業協助，更須感謝多年來在身旁默默付出的助理們：素芳、玉雯、天惠、宇哲、維芝、子瑜、柏廷、孟汝、席琳；其中，席琳是此書最大幕後功臣。最後，雙手合十，由衷感謝我的家人。

        想是，生命與擁有有限，責任與星空無盡。若要認識自己，提升此生旅程的生命高度，我們應時時仰首凝望滿天星空，然後轉身看看周遭人群，再闔眼探視內心世界。最後，沉澱過往一切，靜靜思考：他者是誰？該如何回應他者？

寫於大雪紛飛的波士頓

2014年2月